第三百三十三章 恐懼

　　死寂。
　　沒有任何聲音。
　　柳平閉著眼，站在黑暗中，默默感受著什麽。
　　“三十個人……直接殺會引來其他人，妳們先上。”
　　他朝腳下說道。
　　腳下數十個人頭壓低聲音道：“請主人放心。”
　　它們朝黑暗中滾去，不壹會兒便消失在不遠處，再也看不到了。
　　過了數息。
　　壹支三十人的小隊在黑暗中飛速前行。
　　他們距離柳平只有七八十米，但卻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。
　　柳平等了數息。
　　直到這支隊伍與自己擦肩而過，他才邁開腳步，跟上了隊伍的最後壹人。
　　只見這些人壹邊搜尋，壹邊小聲的交流著。
　　其中壹人開口道：“公子要搜尋那兩個噩夢之鬼的蹤跡，但這裏什麽也看不見，連腳步聲都聽不見，這可怎麽找？”
　　又壹人道：“誰說不是，我只能看見壹米內的東西，妳們稍微走遠壹點就看不見了。”
　　第三人說：“不過沒關系，畢竟那只是兩個人，而我們有三十人。”
　　“壹旦發現，大家直接上。”
　　幾個人壹起附和道。
　　“恐怕壹照面就被我們打殺了。”
　　“沒錯。”
　　“哈哈，其實這任務倒是很簡單，我們幾千人——圍殺兩個，不是嗎？”
　　柳平跟在隊伍後面，張著耳朵細細聽著。
　　少頃。
　　他將壹只手按在喉嚨上捏了捏，嘴巴無聲的動了動。
　　這時小隊長道：“少廢話，都小心壹點！有任何情況立刻跟我說！”
　　“是！”眾人齊聲應道。
　　他們迅速的從壹處小路走過。
　　忽然。
　　小隊長擺手道：“停！”
　　眾人停住腳步，壹起順著小隊長的目光望去。
　　只見隊伍最前面壹人的腳下，躺著壹顆人類的頭顱。
　　這是誰的頭？
　　為什麽這裏會有死人頭？
　　“好像是那個少年用修行側術法拘的魂，不過看上去已經沒有靈魂在裏面了。”
　　小隊長蹲在地上，仔細查看著人頭道。
　　“真是邪惡的術法。”
　　“我們要怎麽辦呢？要不要報告公子？”
　　“公子只說找那兩個人，沒說找人頭，妳拿這個人頭過去，只會讓他生氣。”
　　眾人都有些猶豫。
　　小隊長也有些猶豫。
　　這件事報上去吧，公子肯定不喜。
　　不報上去吧，還真的遇到了。
　　怎麽辦？
　　他開口道：“警戒，註意四周，有沒有其他情況？”
　　外圍有人應聲道：“沒有情況。”
　　小隊長點點頭，最終還是做了決定。
　　“沒必要報告，我們繼續前進。”
　　“是！”
　　有人應聲道。
　　小隊長站起身，正準備跟隨隊伍繼續行動——
　　他忽然發現四周並沒有什麽人。
　　黑暗中，只剩下了他壹個。
　　“妳們人呢？”
　　小隊長抽出兵器，大聲喝道。
　　“隊長，這裏越來越看不清周圍了，我們在妳前面啊。”有人道。
　　“是的呀，隊長，妳真是慢，我們都行動了，妳還在看那個人頭。”又有人道。
　　“算了，別管隊長了，我們先行動吧。”又壹道嘻嘻哈哈的聲音響起。
　　——都是同僚。
　　除了這三人，黑暗中還響起七八道小聲的交談。
　　這些聲音——
　　都是同僚們的聲音！
　　小隊長松了口氣，手從兵器上放開，罵道：“妳們怎麽跑那麽快！”
　　他大步走入前面的黑暗中。
　　突然。
　　脖頸傳來壹道劇痛。
　　世界化為真正的黑暗。
　　……
　　時間緩緩流逝。
　　梳著大背頭的男子問道：“還沒找到他？”
　　身後不遠處，壹名武者稟報道：“根據各個小隊傳來的消息，只發現了壹些人頭，但沒有找到那兩個噩夢之鬼。”
　　“真是活見鬼，難道他要在這樣的世界壹直躲下去麽？”男子焦躁的道。
　　“公子，有壹名小隊長受傷了，需要回來接受治療。”那武者又稟報道。
　　“回來吧，就在防禦陣型外圍，不要進來。”男子道。
　　“是！”
　　武者應了壹聲，便離開了。
　　男子懸浮在半空，端起多邊形高腳杯，抿了壹口酒。
　　不管怎樣。
　　自己手上有數千人。
　　還有這個高腳杯——
　　它可是壹件相當強大的防禦器皿。
　　在這樣的情況下，自己根本不用操心防禦。
　　而那個少年除了躲在暗處之外，已經無計可施。
　　自己所要做的只有壹件事。
　　找到他！
　　除此之外，這件事已經產生了不小的影響。
　　等殺了那小子和初雲裳之後，要當眾驗明他們的屍體，證實他們身懷噩夢之力。
　　這樣壹來，再也不會有人怪自己搶女人。
　　眾人只會誇贊自己慧眼如炬，壹下子就找出了潛伏在人類世界的噩夢之鬼，並且用計謀將其引出了城市，在無人區殲滅。
　　——人們會爭相傳頌自己的事跡。
　　嘖。
　　民眾永遠是愚昧的，可操控的，毫無辨別能力的烏合之眾。
　　沒辦法。
　　作為上層人，其實有太多的辦法去獲得想要的東西。
　　得不到也可以輕松將之毀滅。
　　不會有任何後患。
　　——反倒還可以成為他們心目中的英雄。
　　男子默默想著，端起酒杯又喝了壹口，心中頗覺暢意。
　　又過了幾息。
　　他忽然察覺有些不對勁。
　　在這個世界中，只能看到壹米範圍內的東西。
　　然而。
　　那些守護在四周的武師已經半天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了。
　　“趙方？”他喚道。
　　不遠處傳來壹道聲音：“公子，屬下在。”
　　男子又喚道：“王倫、劉超、張遠，妳們人呢？”
　　“公子，屬下在。”
　　“我也在。”
　　“壹直在，公子。”
　　三道聲音前後響起。
　　男子默了壹息，開口道：“妳們為何不同時應聲？”
　　“公子！我們在啊！”
　　三道聲音同時響起。
　　男子神情卻更加嚴肅，低喝道：“走出來，到我面前來。”
　　“是，公子！”
　　三道聲音整齊而響亮，聽上去讓人無比放心。
　　黑暗中。
　　只見三顆頭顱悄然顯現。
　　正是自己的三名手下。
　　他們看上去殺氣凜然，神情中充滿戒備，時刻留心著四周的動靜。
　　梳著大背頭的男子看了，心中卻忍不住冒出壹股寒意。
　　因為這三人只有頭，沒有身軀！
　　他忍不住握緊了那個高腳杯，連退幾步，大聲吼道：
　　“該死，給我滾出來！”
　　話音落下。
　　黑暗中，壹輪黯淡的光環悄然顯現，照亮了四周的虛空。
　　只見那名少年站在半空，手持長刀，頭頂顯現出壹輪迷蒙的黯淡光環。
　　虛空中，無數暗湧的陰影憑空具現成壹件鬥篷披在他的肩膀上。
　　壹只兔子蹲在他肩膀上，朝著天空吼道：
　　“看什麽看！這點光是用來戰鬥的，不準吸，滾回去！”
　　黑暗深處仿佛有什麽龐然之物動了動，緩緩從少年的頭頂離去。
　　梳著大背頭的男子呆住。
　　“妳……究竟是什麽人？”他忍不住問道。
　　“噩夢之鬼啊。”柳平懶懶地說道。
　　忽然。
　　他頭頂的黯淡光環微微亮了壹下。
　　虛空中頓時顯現出壹行行燃燒的小字：
　　“妳使用了職業：夢魘行者。”
　　“妳已經成功的讓目標感到了恐懼。”
　　“夢魘儀式激活！”
　　“妳將從目標身上隨機抽取壹張卡牌或任意物，令其化作邪惡之影，為妳所驅使。”
　　柳平伸出手，從虛空中輕輕壹抽。
　　只見壹根長長的、帶著倒刺、殘肉、黑色血跡的皮鞭被他抽了出來。
　　“妳——”
　　男子驚怒的叫了壹聲，伸手朝自己腰間抽去。
　　鞭子果然不見了！
　　柳平拿著鞭子把玩道：“在我認識的人當中，壹般都是女人用鞭子，妳還是第壹個用鞭子的男人。”
　　他手壹翻，鞭子不見了。
　　“這不可能……我身上有無數防禦措施，妳用什麽方法偷走了我的鞭子？”男子沈聲道。
　　“我們確實可以說壹會兒話，”柳平將另壹只手上的長刀也放回腰間，繼續道：“在我得到妳手中那個多邊形高腳杯之前，我們大可以多聊壹會兒。”
　　男子忽然將手放進口袋，想要去按那個召喚汙染之源的按鈕。
　　“啊，這裏不可以的，絕對不可以哦。”
　　柳平搖晃著手指道。
　　又壹行燃燒的小字迅速浮現在他眼前：
　　“妳釋放了奇詭級演技：超人氣演員。”
　　“當妳呵斥對方的時候，對方身上所對應的壹種奇詭之力將被封印，直到妳取消本次封印。”
　　“檢測到對方身上並無真正的奇詭之力。”
　　“因此，妳直接禁止了對方的某種行為。”
　　所有小字壹收。
　　柳平靜靜的望著對面的男子。
　　男子的手本已放在那個按鈕上，卻發現無論如何，自己都按不下去。
　　自己的身體在排斥這件事。
　　那個按鈕似乎也活了過來，甚至朝旁邊移動了少許距離，明顯是不讓自己按上去。
　　男子僵在原地，額頭上漸漸冒出壹層汗珠。
　　“這……世界上……怎麽可能有這樣的事……”
　　他無法置信的喃喃道。
　　“很簡單，因為我是噩夢之鬼。”柳平道。
　　他頭頂的黯淡光環再次亮了亮。
　　“啊，妳的恐懼我收到了。”
　　柳平欣然伸出手在虛空中用力壹抽——
　　他抓住了壹個按鈕。
　　壹行行燃燒小字立刻浮現：
　　“檢測到某種原始的序列鏈接。”
　　“如果妳上交此按鈕，本序列將開始嘗試對其進行分析，稍後為妳產生相關的情報。”
　　柳平將按鈕朝身後壹甩。
　　按鈕頓時消失了。
　　“很遺憾，我們必須再聊壹會兒，因為我手氣不太好，還是沒能抽到那個高腳杯。”
　　柳平嘆了口氣道。
　　梳著大背頭的男子悄然朝後退去，口中說道：“我的那些手下呢？妳絕不可能殺光了他們，妳是用什麽方法來到我面前的？”
　　柳平打了個響指。
　　壹縷烈焰從他指尖散發出去，照亮了整片虛空。
　　只見虛空中，數千顆人頭靜靜懸浮不動。
　　這些人頭密密麻麻的擠在壹起，壹言不發，直勾勾的盯著男子。
　　男子額頭的汗不住朝下流淌。
　　“沒有人能做到這壹步，”他失神的道：“噩夢之鬼……妳真的是噩夢之鬼……”
　　“讓妳見笑了，距離萬魂幡還有點遠。”
　　柳平帶著歉意道。
　　剛說完，他頭頂的黯淡光環再次亮了亮。
　　“不錯，妳又感到了恐懼，這讓我獲得了又壹次機會，讓我們再看看，這壹次我的手氣如何。”
　　柳平說著，伸出手朝虛空壹抽。
　　霎時間。
　　男子手上的高腳杯不見了。
　　它憑空消失，直接出現在了柳平手中。
　　“哇！抽中了！”兔子驚喜地叫道。
　　柳平意外的笑了笑，說道：“本來還想再玩玩的，現在看來不必了。”
　　他望向對面的男子。
　　男子身軀壹顫。
　　下壹秒。
　　柳平頭頂那壹輪代表恐懼與夢魘的光環再次亮起，並且壹直維系著耀目的光。
　　太多的恐懼，讓它照亮了整個世界。
　　“妳在怕什麽？奪走初雲裳的時候，我記得妳挺自信啊……請放松壹點，我不會太快就放妳痛快的死去。”
　　柳平輕聲說道。
　　這時兔子在他耳邊悄聲說了些什麽。
　　柳平點頭道：“正好，我們出去見見大家。”
　　他身上所有裝束全部消失。
　　兔子見狀，這才舉起毛茸茸的爪子打了個響指。
　　壹切黑暗頓時退散。
　　霎時間，整個黑暗煉獄以極快的速度消失不見。
　　樹叢、遠山、蒼穹、夜空——
　　萬界之界的景色出現了。
　　光影壹晃。
　　柳平和男子重新出現在大地上。
　　只見在這片土地上，從天空到地面已經擠滿了人群。
　　最近的是三名宗師。
　　天空中則是各位氣息強大的武者，他們按照各自的勢力範圍，聚集在壹起。
　　到處都是人。
　　當柳平和那男子出現之際，所有人都明顯松了口氣。
　　但是當他們看到柳平背後的數千顆人頭之後，神情又再次變得凝重起來。
　　“各位！”柳平大聲道，“妳們來的正好，我跟他正要分出勝負呢，希望各位見證壹下這場決鬥。”
　　在他對面。
　　梳著大背頭的男子朝四周的人狂吼道：“大家快上啊！他是噩夢之鬼——”
　　“這家夥是壹個真正的噩夢之鬼！”
　　“殺啊！都上啊，殺了他！他是個恐怖的家夥！”
　　眾人看著男子語無倫次的模樣，不禁紛紛把目光投向柳平。
　　柳平站著不動，朝所有人大聲道：“我可以接受最嚴格的檢測——我可是貨真價實的人類，絕對沒有受過任何汙染。”
　　地之葬藏早就封印了汙染的湧現之力。
　　現在眾目睽睽之下，沒有人能再汙蔑自己！
　　幾名身上透著威勢的武師落下來，仔細查看壹番，朝所有人大聲道：
　　“某等已查驗過，這少年是正常人類！”
　　壹陣騷動。
　　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得出來，那個少年確實是正常人類。
　　但為何榮耀家族的公子非要說他是噩夢之鬼？
　　在眾人的不解之中——
　　柳平沖著對面的男子攤了攤手，笑道：
　　“怎麽辦？好像無人信妳啊。”
　　男子感受著他身上的殺意，又看著他背後那數千顆人頭，臉上神情不斷變幻，終於漸漸變得癲狂。
　　“噩夢之鬼……”
　　“各位，他真的是噩夢之鬼啊，為什麽妳們不信我！”
　　“我不要跟他打！快救我壹命！”